九五年(4)
【作者】网站采编
【关键词】
【摘要】小伟和他在一起的讲述,最后归结为好一阵粗声的浪笑,仿佛那起血案就是他们一直在暗中企盼的,足以让他们释放的大好事。之后,小伟离开,她看出他
小伟和他在一起的讲述,最后归结为好一阵粗声的浪笑,仿佛那起血案就是他们一直在暗中企盼的,足以让他们释放的大好事。之后,小伟离开,她看出他在那间小小的邮电所里开始坐立不安,在柜台的台面上快速地敲弹手指,还不耐烦地翻看那本厚厚的台账,她就知道,那天他又会提早离开了。
其实,那样的早退对他而言,早已成了家常便饭。她知道他要奔去的地方,不过就是同小伟那帮青工一起,围坐在麻将桌边,或是在那段时间包围了整个厂区,忽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夜啤酒摊上、三拖幺(即荤菜三块素菜一块)的火锅店里,毫无底线地大醉一场。那以外的地方,她就很难想象了,他和那伙人结盟,一次一次闯入那更深的黑夜里去,在那黑夜之中的有一段,如同一条长长的、狭窄的隧道,她想象着他混在那帮青工中间,一去不回头,很快就隐没在那隧道的那头,去往了另一个天地。
那天下午,她试着劝阻他(她以前还从来没这么做过,总是任他只是嘟哝一声,就跳上前往厂区的那条柏油路),可那天她却忍不住说:“这段时间厂里不太平,你就别过去了吧。”
他没有看她,而是看向房间角落里那个长途电话间。房间外的光线完全没法照进那里面去,那台拨号话机也始终隐没在暗影里。她听见他吸起了鼻子,不出所料,他那厚厚的嘴唇果然又努成了一个圆圈,有些神经质地嚅动起来,嘴唇之上,那软塌塌的胡髭,让她想起自夏天到来,他就放弃了打理,任由它们生长着。
他满不在乎的侧影,像从前很多次那样,又一次灼伤了她。
他到底还是跳了起来,快步走向门边,临了还掉过头来,冲她看了那么一眼,他的脸上是一丝浅淡的笑容,撂下一句:“你不懂,这世界已经变了。”
这世界已经变了,在他奔去厂区后的那一整个下午,他撂下的这句话,都一直在她心中回响着。
他竟然弄了台杂牌的摩托来。夏天快要过完了,黄昏到来,发红的太阳光照在他那条脏兮兮的牛仔裤上,照在那张黑乎乎的小脸上。那脸兴奋得有些发紫,他在那百十平方米的院坝里左右摆弄着那铁家伙,闪亮的汗水,很快就顺着脸颊流进了他的脖子里。
他后来告诉她,这摩托是用他牌桌上的胜利果实换来的,他说市面上正牌的嘉陵摩托要卖两三千,而这台他找了朋友,只花了不到一千元。她说不上那摩托哪里不对劲,悬挂车罩和后防护板的油漆颜色都深浅不一,钢管支架上还隐约可见锈蚀的斑点,就忍不住对他打趣说:“你这摩托莫不是倒手的赃物吧。”他一脸不屑地掉开脸去,用力拍打着那真皮座垫说:“开什么玩笑,你不知道现在市面上到处都是那种摩托车组装厂了吗?在杨公桥一带,大大小小都排了一条街了。里面的师傅有不少是过去嘉陵厂的高手,如今都跑出来单干了。朋友说,这组装车比嘉陵厂的原装货还扎实呢。”
他之后主动要求载她去分局,要让她体验体验那车子的威力。在沿江那条曲里拐弯的柏油路上,他总是将油门轰到最高一挡,却从来都不会跟她走进那两层的办公楼里。他总是远远地就将才在路上发狂的摩托熄了火,几乎连一眼也不愿看向那灰白水泥的楼房,而她却拍打着他的衣服说:“难道你还怕他们不成?走,跟我上去喝杯水吧。”
他闷头爱理不理的,尖脸上的眉眼焦愁地缩作了一团说:“你去你的,我就在这边抽根烟。”说着已默默将车子顺到路边那没有遮挡的电线杆底下。
她是那样享受那个夏季末梢的那些黄昏,尤其是他载她返回他们那间邮电所的后半程。有时他会带她拐上支路,驶向开阔的、断了路的河滩,那摩托在松软的河沙间扭动、蹦跳,不多一会儿就径直来到嘉陵江边。江水在暮色中反射出炫目的金属光泽,他们身后,半人高的芦苇在风过时弯下了腰。他们并没有太多话说,他迎风抽着烟,她则蹲在一旁向江面上发射那种薄薄的鹅卵石片儿。她记得他总会在太阳光收尽的那一刻,恶狠狠地将剩余的烟头掷入那漆黑一团的空气,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:“老子总有一天骑起摩托再不回来了……”
他声音不大,而且迅疾,所以眨眼间就被夜里鼓胀起来的江风吃掉了。她当时并没有对那话太过在意,至少,在接下去的夜里,他们将一同返回。其实,她并没有多少必要,一定要跟随他返回那小小的黑屋子去的,她那时早该下班,回到江北城她父母的家中了,但她却仍然坚持依靠在他的后背上,陪他骑完剩余的夜路。
文章来源:《北京邮电大学学报》 网址: http://www.bjyddxxb.cn/qikandaodu/2021/0524/704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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